晏昭泉

隔天正是艳阳天，基尔伯特第一次在闹钟响起之前就醒来，他有些激动，心跳得比平时快一些，翻身坐在床头靠着枕头，眼睛瞟向拉着窗帘只隐隐约约透露一些光线的窗户，回忆起昨天晚上在他家楼下，他和路德维希在车子里的对话，他觉得脸颊突然发热。

这真是个神奇的发展，基尔伯特心想，他从来没想过会找个男朋友，当然也没想过找个女朋友，总之他从不觉得他会在这么年轻就需要一个固定的伴侣，毕竟他看到那些小女生给他的情书时一点也提不起劲，他还曾经对揶揄他的弗朗西斯发誓他绝不会在三十岁之前找一个对象，但是上帝啊，瞧瞧他现在又在干什么呢？他翻箱倒柜已经试了四五件衣服，就为了一会儿和那个高大的男人进行第一次约会。

只是看场电影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基尔伯特在换上第六件T恤的时候挫败地想，他不想再耗费时间像个女人一样换衣服了，就这一件吧，最最普通侧白色长袖体恤，下面是一条水洗白的普通牛仔裤，这就是他最真实的样子。

路德维希已经在门外等他，他今天也同样穿着休闲装，白色的衬衫和牛仔裤，看起来和他意外地有些情侣装的意思，看到他开门出来的时候挑了挑眉头，展开笑容温和地调侃，“看来你收到昨天晚上我给你的信息了。”

“什么信息？”基尔伯特嘴里叼着一片面包疑惑地歪头。

“在你梦里我告诉你该穿什么。”路德维希轻松地回应。

基尔伯特被他露骨的调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费力地咽着嘴里的面包，和路德维希慢慢走在周末空荡荡的街道。

电影院需要三十分钟的路程，路德维希选择不开车，而是和他喜爱的男孩享受周末上午的阳光，他心情颇好地深呼吸几口，感受着阳光炽热的味道，身边男孩已经安静地吃完早餐，正吮吸着指尖残留的面包屑。

路德维希看得一阵燥热，尤其是那葱白的指尖从红润唇间被抽出的时候，他能看到湿润的指甲被阳光反射出来的光，他几乎要忍不住去握那只手，但他忍住了，事实上他连碰都没有碰基尔伯特一下，哪怕只是搭上他的肩膀，他不想让基尔伯特感到困扰，他能感到男孩惊人的单纯，他可不希望吓坏了他。

他们在电影院的座位非常好，基尔伯特当然不相信这是什么朋友送给路德维希的电影票这种鬼话，这显然是一场有预谋的约会，基尔伯特不知该不该生气，为路德维希的大胆和鲁莽，他们甚至才认识没多久，但是看着屏幕上精彩的画面，那是他从小就一直喜欢的超级英雄，他觉得路德维希的小计谋实在非常可爱。

从黑暗的影院中走出来，基尔伯特几乎要被炽热的阳光晒得觉得自己瞎了，路德维希体贴地在原地等待他恢复眼前的视线，计划着午餐。

“你想尝尝牛排吗？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店，就在这附近。”他侧头看着被阳光包围的少年，温和地提议，“或者你想尝尝异国风味吗？离这里两条街有一家日本餐馆，店长是我曾经的同学，我们可以去他那里坐坐，他家的盐烤青花鱼非常不错。”

“我想去你的店里吃午餐。”基尔伯特只思考了一秒钟就抬头认真地回答，“你有一次带来的土豆色拉简直好吃到爆，今天中午我想要那个。”

这不是基尔伯特第一次来路德维希的咖啡店，事实上在那次护送吉他小姐之后第二天，他就亲自大驾光临来为自己买下午茶，当时路德维希正在调制上一位客人的咖啡，看到他推门进来非常吃惊，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搞定了手里的工作，亲自接待起他的贵宾。

“我真喜欢你这里的装潢。”基尔伯特环视一周，挑了个看起来非常舒服的沙发坐下。这里的装饰非常温暖，不太大的一家店面，墙上挂着些看起来十分古旧的小玩意，一把仿真猎枪周围是被劈开成两半的玻璃啤酒杯装饰，每张桌子上都有一盏晕黄的吊灯，让整个屋子看起来非常温暖。

“你可以常来，这里就我和另外一个来自意大利的同事，不过他今天出门约会，所以就我一个人。他的手艺是非常棒的意大利面和任何番茄制品，如果你想尝尝的话，我下次让他准备。”路德维希速调了一杯炼乳咖啡端到他的桌上，又返回烤箱准备新鲜的芒果华夫饼，“我正准备过一会儿给你送去学校，你就自己来了。”

“哦，我们今天有一场测试，下午没事就放学啦。”基尔伯特吸着咖啡享受放松时光。

“我猜你一定很轻松就应付过去了吧？”路德维希对基尔伯特的好成绩早就有所耳闻，“是期中考试吗？”

“没错，我想应该没问题。”基尔伯特的脸色十分自信，但说出来的话却带些保留和谨慎，“我希望明年Abi考试以后，我能在柏林上大学。”

“那一定没问题，到时候我就去你学校旁边开一家分店。”路德维希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真的吗？”基尔伯特咯咯笑起来，“为了我的吉他吗？”

“没错，她没有人护送可不行。”

“我才是她的男朋友吧。”

“啊啊说的没错，我想华夫饼快好啦。”路德维希最终把“那我就做你的男朋友”压进嗓子里，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对自己说。

路德维希自己也没想到，两周以后的今天就能以约会的名义再次坐在这里，坐在基尔伯特的对面，看着他用力将盘子里已经捣碎的土豆泥捣得稀烂，撒上黑胡椒，用大勺子抄底舀起来送进嘴里，一脸满足地享受的样子。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正好打在他的脸上，精致雪白的脸上一双让路德维希沉迷的红色眼睛正幸福地半眯着，活像一只慵懒的猫。

这盘土豆泥是路德维希亲手调制的，而基尔伯特非常享受他的手艺。

基尔伯特显然饿坏了，早晨出来得很匆忙，他只来得及从桌上的面包篮里顺走一片面包就出门，看完电影的时候他已经饥肠辘辘，听着路德维希的两个建议他却全然提不起兴趣，当时他最想要的竟然是平时每个下午都会吃到的土豆泥。在狼吞虎咽地解决了一份食物后，他的胃终于得到片刻的缓解，抬起头来正好看到坐在他对面望着他出神的男人，基尔伯特舔舔嘴唇有些疑惑地歪着脑袋，“怎么了？”

路德维希回过神来，再一次被面前的歪头杀击倒，但他仍然十分绅士地没有做一个禽兽，只是拿起餐巾替对面的小男孩擦干净嘴角残留的土豆泥，“我在想我们下午去溜冰怎么样。”

“那当然是个好主意，我知道一家溜冰场，就在学校那头，我还有会员卡。”

        场地很大，因为周末的缘故溜冰场里人不少，其中不少是初学者，正小心翼翼地扶着冰场周围的一圈扶手慢慢向前挪动。但这并没有让两个充满激情的年轻人感到沮丧，基尔伯特的溜冰技术非常不错，这是除了游泳以外，他喜欢的为数不多的运动，而路德维希，让基尔伯特惊叹的是，这个身材高大且一身健硕肌肉的男人竟然非常灵活，在冰面上自由地滑行。

        “嘿，想不想试试双人滑行。”基尔伯特在路德维希滑到他身边的时候突然伸出手，兴奋地大声提议，“我从来没有双人滑行过呢，能和我一起来滑行的只有老爸，但是他特别忙碌，要找到一个和他一起出来玩的日子可不容易。”

        “乐意之极。”路德维希顺水推舟地握住了面前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

        为了滑行得顺利，他们十指相扣。对路德维希来说，接下来他们到底滑行了多久，用了多少技巧已经不重要了，他成功握住了能让他内心悸动的那只手。那是一只比他小了整整一圈，几乎可以被他整个包裹在手掌里的手，温度比他想象得要高一些，细瘦的手指苍劲有力，捏得他有些发疼，也许是拨弄琴弦的关系，指腹有些薄薄的茧子，在路德维希的手背上时不时划过，让他觉得心底痒痒。

滑行的速度越来越快，他们已经在场地中绕了一圈，冷气流卷起冰面的温度吹向他们的脸，路德维希听到旁边少年抽鼻子的声音，侧头看到他已经有些冻得发红的鼻尖，可爱的样子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笑什么啊！”基尔伯特显然羞怒起来，路德维希这才意识到他笑出了声。

“啊真是抱歉。”他听到自己带着笑意的声音，“我只是很久没有这么畅快地溜冰过，真高兴。”

“我也是！”基尔伯特大声回应，欢快地大笑起来。

“想不想来点更刺激的？”路德维希突然一个侧步拉近两人的距离，基尔伯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他们交握的手掌已经松开，基尔伯特感到腰间和臀部被两条有力的手臂稳稳拖起，“哇——”他兴奋地大叫，等他双脚落到冰面上的时候已经到了路德维希另一边。

是路德维希托着他转了一个圈，他的心跳非常快，他只是个业余爱好者，能做的最厉害的动作不过是流畅地滑行，然后是不是单脚在冰面上转个圈，刚才这种动作是基尔伯特第一次享受，他还沉迷在刚才的刺激中。

“怎么样，上面的风景是不是很好？”两人速度慢慢缓下，路德维希手掌搭在基尔伯特的肩膀上，似有若无的动作并没有让基尔伯特排斥，反而亲昵地主动接近一些，让大个子男人非常受用。

不过最受用的还是他刚才触摸到的柔软有弹性的手感，那是基尔伯特的屁股，是他在自己的小黄文中肖想了无数次的屁股，在他自己的笔下，他已经和这只屁股的主人做了无数次该做的事，他想象着自己揉捏着它，时不时轻轻拍打着它，看着它从白嫩到粉红，听着它的主人从羞涩到祈求。

“喂！你走神了！！”基尔伯特非常费劲地拉着他试图转弯，但路德维希的体重让他力不从心，脚下又是湿滑的冰面，这导致两人重心不稳，双双摔倒。

“啊——”基尔伯特被路德维希的体重压在下面，他的屁股几乎是整个儿着地，疼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

“抱歉抱歉，你没事吧！”路德维希紧张地撑着冰面抬起身子，扶着男孩试图站起来，他觉得非常羞愧，他刚才竟然会因为那种龌龊的想象而走神，为了文字中不真实的人物，而让身边这个实实在在让他着迷的少年摔倒。

“痛死了，你刚才到底在想什么啊！”少年湿漉漉的眼睛抬起不满地盯着满脸愧疚的男人，“真是的，要不是我拉着你，你就要冲出去了！”

“对不起。”大男人突然低沉下来的声音让基尔伯特觉得不太舒服，这个样子好像他家的狗狗被教训了一样，如果眼前这个男人有狗耳朵的话，估计已经耷拉得贴着脑门了。

被他自己的想象逗乐，基尔伯特缓和了神情，“好啦好啦，我也没什么，就是有点疼，一会儿就没事了。”

“哪里疼？我帮你揉揉？”路德维希紧张地去抚摸他的后背。

“屁股疼，”基尔伯特说完，路德维希的手掌已经抚上了翘臀，“额，不用，一会儿就没事了。”

他们在休息区点了两杯热可可，路德维希看着基尔伯特双手捧着杯子，手掌紧紧贴着马克杯取暖，一小口一小口小心地喝着烫人的饮料，就像一只小心翼翼的松鼠，他觉得内心都要化了。

那天下午他们决定各自回家再吃晚餐，所以从溜冰场出来他们就直接回了基尔伯特的家。

“下周我们还能出来吗？”在分别的时候，路德维希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

“除非你能想到好的地方。”基尔伯特笑了一下。

“哦我当然能，再过一个月学期快结束了，我们可以在暑假里做点什么。”路德维希不经意地提起，“去瑞士滑雪怎么样？”

“我还以为你会等到我成年。”基尔伯特笑出了声。

“有些事我会等到你成年。”

“你确定吗？还有大半年呢，我的生日在1月份。”

“我不会错过你成年后的第一分钟。”

“别忘了你的诺言。”基尔伯特站在家门口的台阶上，主动凑近在路德维希嘴角边掠过一个快速的吻，“晚安。”说着他闪身进了自家房门。

路德维希站在门口，回味地摸着嘴角边几乎不存在的热度，傻乎乎地笑了几分钟才慢慢离开。

晚安我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