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普】笑忘歌 18、未能圆满的遗憾

前文:17、只有爱情绝不服老

昨晚发的这一章,结果状况不断。开始时无法在独普tag中显示,后来无法回复,说是设定了只有作者可见的权限,再后来干脆整篇文章都不见了。也是费解lofter。。。

完全没有H,老爹死亡预警。

预计本文20章结束,进入倒计时时间,部分人物会走向各自的结局,节哀顺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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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个新年,基尔伯特过了这个生日就49岁了。这不是个整数的生日,但路德维希还是为他准备了一个温暖的家庭聚会,就连威廉也特地从学校请了假回来。

    他送给养父的是一个亲手制作的木雕,上面是基尔伯特的卡通形象。以专业玩具商的眼光来看,这个木雕实在非常粗糙。脑袋有点不对称,五官也画得很低劣,鼻子的部分甚至还被刻坏了一点,唯一的优点是木材边缘被打磨得非常光滑。

    可是基尔伯特却将它视如珍宝,他把这个木雕放在床头,把它当做一个守护神。这大大地增加了威廉对这个家庭的归属感,不止让基尔伯特和路德维希感到满意,就连腓特烈也非常欣慰。

    新年过后的市场风平浪静,贝什米特公司的股票不断飘红,几乎快要和伊万搅局前的数字持平。

    但太平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沉寂了大半年的伊万又按耐不住了。2月14日,情人节这一天是周五,下午开盘后不到三分钟,市场再次爆出猛料。

    布拉金斯基集团第三次对贝什米特公司举牌,成交后占据45%的股份!

    这下,贝什米特增资事件再次升级成了一个热门话题,就连部分娱乐业的媒体都加入了这场战役,他们挖出了几天前伊万在莫斯科和耀天集团的现任法人王香在莫斯科共同欣赏向日葵花园的照片。

    连带着去年爆料的伊万和王耀的亲密,媒体和市场都坚信,斯拉夫人和远东大财团王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王耀背后代表的利益集团遍布主流产业,他进军制造业并非奇事,但他屡次三番地公然支持布拉金斯基集团收购贝什米特公司的股票,这或多或少成了行内的风向标。

    一个月内,回温不久的贝什米特公司股价再次岌岌可危,路德维希已经忙得天天住在公司,而基尔伯特更是连续数日不眠不休地赶制预备方案。

    “喜欢我今年给你的情人节礼物吗,基尔?”伊万的电话接进来的时候,基尔伯特正累得趴在桌上小睡了不到五分钟。

    过分的疲倦,巨大的压力,动荡的市场,让基尔伯特内心不断燃烧熊熊怒火,尤其是被电话铃声打断的瞬间,他的怒火达到顶点。

    伊万挑衅的声音和话语就像火药引燃线上一点火星,瞬间爆炸。

    “伊万,你等着瞧,本大爷和你斗争到底,你别想有一点好果子吃。我要让你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什么叫生不逢时!”他打破了一向处事不惊的原则,在办公室对着电话骂骂咧咧,最后不等伊万的回应就扔了电话,甚至拔掉了电话线。

    “靠!一群资本主义的吸血鬼!”基尔伯特·标准资本主义吸血鬼·贝什米特在硕大的办公室里颓丧地跌坐进柔软的老板椅,双手插进头发贴着头皮向后梳,焦躁得就像一头过冬前还没有准备好充足食物的野兽。困意被伊万的电话冲散,他累得心里发慌,却无法入睡。

    他抓起手机解开锁屏,对着通讯录中的一个名字迟迟没法下手,正在考虑要不要拨通时,路德维希的电话闯了进来。

    “哥哥,快到医院来,爸爸在抢救!”

    明明已经快要四月,但柏林的天气却越来越冷,基尔伯特穿着单薄的衬衫,外罩的西装非常厚实,他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僵硬着身体,内心瑟瑟发抖。

    腓特烈在得知布拉金斯基上个月第三次举牌的当晚就很担忧,这一个月来恨不得回到公司亲自挂帅,但最终还是被理智控制住。可他并非真的毫无念想,尤其是看着两个儿子每次回家来都疲累不已,甚至连饭都吃不上几口就钻进书房,电话不断时,他终于真的动了情绪,引发了旧疾。

    兄弟俩再次回到了去年的情景,和尤妮亚轮流在医院护理。这次,他的情况比去年严重得多。他依旧在术后不久就醒了过来,但神志一直不太清醒。

    医生判定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毕竟天气逐渐回暖,但今年的夏天是个难熬的关卡,如果能平安度过,或许还有机会。如果度过不了,那只能听天由命。

    基尔伯特找了最好的医生,仍然得出了一样的结论,这让兄弟俩非常失望,又时刻胆战心惊。

    尤妮亚带着歉疚看着基尔伯特和路德维希轮守在医院,她知道公司的事越来越棘手,无论谁在医院,都一定会带着电脑在病房里工作,她几次试图让他们回去,但看着腓特烈呼吸器下的脸,又有些恐惧。

    “妈妈,你别多想,我和哥哥能处理好的。”路德维希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他顶着沉重的黑眼圈拥抱着尤妮亚,下巴在她头顶亲昵地磨蹭,“相信爸爸,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要不,你先回去吧,真的有什么急事我再叫你们过来?”尤妮亚心疼儿子,伸手抚摸一把他的脸颊,“你哥哥是不是也没回家休息一直呆在公司?一小时后他要来换你了吧?你们俩这样下去可怎么行?”

    “妈妈,你别担心,我和哥哥都会照顾好自己的。”路德维希握着她的手在脸上磨蹭了一会儿,温和地解释,“今天哥哥不会到医院来的,他在十点要接待一批记者。我昨天让他好好睡一觉,不过……”他叹了口气,“我估计他不会听我的。”

    “希望这次能圆满结束。”尤妮亚感叹着坐回床边,握着腓特烈搁在被子上输液的那只手细细摩挲,“也希望你爸能挺过来。”

    路德维希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声地安慰,坐回一边的沙发上继续盯着电脑。还有半小时,贝什米特公司就要向媒体公布下一步工作计划。布拉金斯基的第三次注资带来股票暴跌,引发股民的悲愤,公司必须在这个节骨眼上给出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

    他想了想还是打了电话给基尔伯特,不意外地,听筒那边的声音疲倦而沙哑,焦急的语气扑面而来,“阿西,是老爹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我就是来问问你需不需要我帮忙?”路德维希赶紧阻止他的胡思乱想,“我还在医院里,爸爸挺稳定的,暂时没有新情况。妈妈很担心你,我也很担心,一会儿的记者招待会你别太勉强。”

    “我正在准备……”基尔伯特顿了顿,似乎有点烦恼,“我怕我这次处理不好。”

    路德维希内心闪过一丝微妙的古怪,他本能地觉得兄长正在暗示什么,但很快又被电话那头的声音吸引过去,“我有点累,要去睡二十分钟,我让利兹在九点五十分的时候叫醒我,先挂了哦?”

    “哥哥,你要是很不舒服的话,就速战速决,反正记者翻来覆去也就那么些问话。”路德维希快速说完,对话筒亲了一口,“乖一点,我可不希望爸爸还在医院里的时候你又病倒了。”

    “本大爷才没那么脆弱!”可能为了证明自己还能继续奋战,基尔伯特沙哑地笑了几声,却让路德维希内心更加忐忑。

    路德维希觉得他兄长今天的状态不太对头,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他哥哥从来不会说“我可能处理不好”这种话。

    基尔伯特已经稳居贝什米特总裁的高位多年,性格张扬却处事不惊,什么风浪没有见过,就算被老对手收购了二级市场的股票,也不至于让他说出处理不好这种话来。

    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不安,路德维希起身从冰箱中取出一罐冰啤酒,他也已经快撑到了极限,除了公司的事务外,希腊市场的稳定和不断推进也仍然是他的重中之重。

    他设法让之前收购的诺威马克公司派了一小队人马共同驻扎在希腊,结果出乎意料地好。托德国政府帮助的福,暂时摆脱危机的希腊又重新拾回了旅游业的信心,贝什米特正赶上好时候。

    可这不代表他能轻松,喝完啤酒,他叹了口气从公文包中摸出一副耳机,路德维希打开直播软件调到采访的频道。还有三分钟才会开始,镜头中的会场是他熟悉的贝什米特大厦顶楼的会议室,已经摆放好了桌椅和话筒,他还看到了几个业务规划部的同事。

    十点整,现场似乎有些骚乱,广角镜头拍摄到了会场的大门打开,基尔伯特神情严肃地走了进来,一时间视频里频频闪起灯光,记者们显然对这位传奇大佬有拍不完的照。

    路德维希紧紧盯着视频中的人,基尔伯特今天身穿深色三件套,鲜艳的红色领带和他眼睛十分般配,他的左手拇指上戴着一枚红宝石扳指,路德维希认出那是他求婚的那个晚上送给基尔伯特的。

    他很少见到基尔伯特在公众场合戴这枚戒指,虽然他经常看到基尔伯特小心翼翼将这颗宝石放在高档的绒布盒子中塞在床头柜里,时不时用柔软的专用布料擦拭戒面,动作有点笨拙,更多的是可爱。但基尔伯特觉得这枚戒指太过张扬,不太适合在工作时佩戴,会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这不是他喜欢的氛围。

    可是今天,他带着这枚戒指出现在公众视野,让路德维希内心涌起一股十足的暖意。他有些陶醉地看着镜头中干练的中年人,一种无法言明的自豪感腾升而起。

    这是个艰难的上午,基尔伯特只安排了一小时给那些如狼似虎的记者,他还有太多事需要布局,也不想透露太多给这些记者,可媒体不会让他如愿。

    “请问贵司最大股东瓦尔加斯集团会应对布拉金斯基的第三次举牌吗?”

    “这需要董事会谨慎地讨论,我无法草率地回答。”

    “如果股票一直暴跌,贵司会有什么措施来挽救呢?”

    “会后我将正式宣布暂时停牌,直到我们处理完相关事务再恢复。”

    场下一片哗然,路德维希攒紧拳头咬紧牙关,他知道停牌是现在最好的选择,但他不明白为什么哥哥会选择面对镜头直言不讳,这就会给他带来无限的麻烦。

    “如果布拉金斯基集团成了贵司的最大股东,公司的整个高层会经历怎样的变动?”

    基尔伯特迟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垂着眼不知在思考什么,食指无意识地拨弄着那枚红宝石扳指。

    屏幕外的路德维希再次愤怒起来,默默记录下提出这个问题的媒体,准备以后略施惩戒。他知道这是个艰难的问题,也是他们不愿意提到的问题,但被这个记者当场询问,基尔伯特无法避而不答。

    就在会场开始骚动的时候,基尔伯特像是终于冥想够了,抬起头直视那个记者,锐利视线似乎要将对方烧出一个洞来,他一字一顿地说,“贝什米特公司并不欢迎布拉金斯基集团成为我们的最大股东,事实上我们根本不欢迎这个公司的参股,也永远不会欢迎。”

    “那么如果这次瓦尔加斯集团不再增资,您要如何阻止布拉金斯基的脚步呢?”那个记者追问,她带着十足的攻击性将这个问题尖锐地抛了出来。

    “没有瓦尔加斯,还会有其他的股东,无论如何,我不会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基尔伯特算准了采访的最后一分钟,说完他的这句话就起身离开,留下炸开了锅的现场媒体。

    “哥哥!”路德维希吃惊得叫了出来,尽管他知道对方听不到,但还是震惊于年长者的冲动和固执。

    这是公开的宣战。

    是强迫瓦尔加斯出面,是威胁布拉金斯基停手,这话说出来的后果很可能就是赶走瓦尔加斯。如果它和布拉金斯基结盟,那么他们现在的那些中小股东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路德维希第一次感到惊慌,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正想联系基尔伯特,却被费里西安诺的电话抢了先机。

    “啊~路德~基尔哥哥到底怎么回事嘛,现在家里的几个长老都在逼我,我今天看到基尔哥哥的采访,他是不是想要参与股东权益啊?”费里西安诺一开口就是软绵绵的抱怨,“我给他打电话,但是他总是在占线,所以只好先来问问你了。”

    “我没有和他在一起,最近我家里有点事,所以今天我不在公司。”路德维希想要稳住这个动摇的意大利人,“你也不要曲解哥哥的意思,我今天下会去找他。”

    “路德,如果基尔哥哥真是那个意思呢?”费里西安诺突然有点严肃起来,“你们是不是真的打算找个第三方公司参与进来,好替代掉‘不听话的’瓦尔加斯?”

    “先不要乱下结论,瓦尔加斯集团和我们合作这么多年,我们怎么说都是捆在一条船上的蚂蚱。”路德维希烦躁的情绪又涌了上来,但他很好地克制住自己,尽量和颜悦色地应付对方,“哥哥比我更明白这一点。”

    “基尔哥哥会有进一步解释吗?”

    “你们呢?会有进一步投资吗?”

    双方突然都沉默了下来,路德维希心里明白这就是答案,他温和地笑了一下,这次是真的心平气和起来,“董事会见。”

    “路德!我们会再商量的!”费里西安诺有点着急,他似乎想再解释点什么。

    “当然。”路德维希又笑了一下,“当然要再商量。”

    兄弟俩在下午见了一面,路德维希见到基尔伯特时,后者正在打发走自己的秘书,他眼尖地看到秘书递给了他什么东西后才离开。

    “哥哥,那是什么?”路德维希凝眉走进办公室,盯着他手上拿着的几袋药粉,语气不太和善,“难道你在吸毒?”

    “想什么呐,这只是普通的葡萄糖能量合剂罢了。”基尔伯特对弟弟丰富的想象力非常无奈,不太雅观地翻了个白眼,将手里的冲剂扔在桌上,“最近精力消耗得厉害,咖啡也不能让我保持清醒,所以我让他们帮我去药店买了点这个回来。”

    “你该好好休息了!”路德维希沉默地看着桌上的几袋营养药粉,看到歪坐在椅子上毫不掩饰疲倦的兄长,突然怒火蹿腾上来,手臂一捞就将他提起来用力吻住,齿列奋力研磨着他有些干裂的嘴唇,就像发泄般地惩罚,“你明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能太累,这几天家里和公司的事都忙不过来,你要是病倒了,我该怎么办?吃这些药有什么用?还不是勉强提着精神,不如好好睡一觉!”

    “至少能让我撑过这段时间。”基尔伯特用力推开压着他的肌肉男,喘息着说,“不会很久了,很快就能过去了。”

    “你到底在想什么?”路德维希被他这句话激怒,心底那种不安又迅速膨胀起来,“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今天为什么公开说那些话?惹怒瓦尔加斯有什么好处?你必须告诉我!”

    “我没有计划。”对比路德维希的愤怒,基尔伯特冷静得有点过分,“我只是希望能刺激瓦尔加斯再投钱而已。”

    “那你就该抱紧瓦尔加斯的大腿,而不是像今天上午这样挑衅和威胁!”路德维希觉得自己的胃一抽一抽地疼,他烦躁地点开电脑上几个新闻网页,果不其然,跳出来的新闻都是:

    【布拉金斯基集团三次举牌贝什米特公司,瓦尔加斯集团紧跟两次,为何没有第三次?】

    【贝什米特公司总裁基尔伯特接受采访,威胁大股东再不投钱就换人!】

    【瓦尔加斯集团疑似傀儡,股份制公司总裁说了算!】

    【百年品牌岌岌可危,浅谈贝什米特公司的风光与衰落。】

    “靠!”路德维希暴躁地直接拔了电源,台式机巨大的屏幕突然暗下,他抬头紧紧盯住他的兄长,强迫自己进行了几个深呼吸,让过热的大脑慢慢冷静下来,最后,他的声音就像从喉咙里逼出来,“哥哥,我不仅是你的弟弟,是你的丈夫,也是这个公司的副总裁,你不觉得你至少该告诉我,你说这些话的底气到底在哪里吗?”

    基尔伯特叹了口气,绕过办公桌将他的弟弟一同带上一边的沙发,兄弟俩依偎在一起,哥哥抱着弟弟安抚地拍着后背,半眯着眼睛看起来很疲倦,“我只能指望你的基金。我知道你和本田菊的那个私募的规模不小,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实业中翻滚,但毕竟老本行学的是经济,总有点敏感度吧。”

    “我的私募基金在你这里并不是秘密,我也确实打算把它用来最后的应急手段。”路德维希迟缓地说,他觉得有点古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可是你以前从来没让我用私募的钱投入自己公司,为什么现在敢放手一搏?”

    “阿西啊,这个公司最后不会再姓贝什米特了。”基尔伯特的笑声带着罕见的悲怆,他起身拿起桌上一袋葡萄糖营养剂,撕开包装倒进自己的杯子,看起来是准备给自己来一点提神的东西,声音低哑而缓慢,“你我总有退休的一天,无论下一个接班人是不是威廉,都不会是我们家的人。威廉现在这个年纪已经开始记事了,就算他的家庭背景再干净,我们培养得再优秀,终究是个外人。”

    基尔伯特说着说着,又开始笑了,笑容中充满了一种无法言明的遗憾,他低头用勺子将水杯里的药剂调匀,然后慢慢喝掉,“我这辈子已经过了一大半,家庭和事业都很圆满,可惜我们的后代终究是断了。等你我都老了,彻底退了休,这公司是什么样呢?大大小小的股份散落在十几个公司和无数普通股民手中,公司的决策权在一个外人手中,我们还剩下什么呢?”

    基尔伯特回到路德维希身边,突然被弟弟用力抱住,他试着挣脱了一下没成功,索性作罢,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失落,“让你把钱转移进来,是想给你留个后路,万一我们都退休后,这个公司有个三长两短,好歹你是大股东,还能有话语权。”

    路德维希内心百感交集,他被他的兄长为他的周到考虑而感动,一时间他只想将他用力抱在怀里,全世界都无法伤害到他。

    他张了张嘴很想反驳,他想说或许情况不会有那么糟糕,没必要把所有的后路都想的那么明白,但他内心很清楚这么做的必要性,他只是心疼他的兄长在任何时候都以他为中心。

    “哥哥,你很想要自己的孩子吧……”路德维希有些苦涩。

    “其实我并不在乎孩子的问题,自从意识到我对你的感情,我就知道取舍。我只是觉得,父辈们努力了一百多年的产业,最终还是落到了外人的手里,实在有些遗憾啊。”基尔伯特吃了营养剂还没起作用,这会儿被弟弟温暖的体温熏得有点困,像只小猫一样打了个哈欠,无意识地磨蹭着弟弟的胸膛,含含糊糊地说。

    最终路德维希低头用力咬吻了一口他的鼻头,故作轻松地笑起来,“所以你上午就是故意通过媒体激怒瓦尔加斯吗?亏我还在费里西安诺打来的电话里替你敷衍了几句呢。”

    “他迟早会叛变的。”基尔伯特快要睡着了,说话听起来轻飘飘的,“你说得对,狼群里不会出现绵羊。费里西安诺不是个立场坚定的人,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立刻背叛盟友。我猜不出一星期,他就会转头支持布拉金斯基集团了。”

    “那你怎么办呢?”

    “本大爷自有办法。”

    媒体采访后的两个月里,远在意大利的瓦尔加斯家族都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基尔伯特在这期间和费里西安诺一起吃了不少次饭,意大利人对美食赞不绝口,一提到工作就用软绵绵的声音抵挡过去。

    “哎呀,基尔哥哥,吃午餐的时候要多说一些美女和美食,总是说工作是不利于消化的。”

    基尔伯特看着他埋头大吃,时不时抬起头露出温柔笑容的样子,突然感到胃里一阵恶心。他面上不动声色地继续喝着啤酒,垂下眼帘掩饰眼中的厌恶,声音依然是惯有的轻松和调侃,“我怎么忍心让你不消化呢,毕竟美食难得,你我有这样的闲情享受美食更难得。”

    布拉金斯基集团准备主持贝什米特公司第一次董事会,此时,所有的眼睛都盯着瓦尔加斯集团,如果他们同意再次投资,那么这次角逐就还没有结束。

    终于他们有了动静,七月,他们公开发表声明,不会再对贝什米特公司进行第三次注资。

    “基尔哥哥,真是对不起啊,我实在没法说服家里的长辈们。”费里西安诺听起来快要哭了。

    基尔伯特在电话里语气平静地说,“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连续两次大量注资非常不容易,无论如何,我和阿西都非常感激你。”

    “基尔哥哥能够理解我真是太好了!”费里西安诺的声音又快活起来,“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为难。”

    “都是为了自己的姓氏打工,我们都是一样的。”基尔伯特手上玩转着钢笔,对电话那头逐渐暴露狼尾巴的男人轻笑,“相互理解才是最好的。”

    费里西安诺沉默了,他点头敷衍了几句,很快挂断和基尔伯特的电话,然后接通了伊万的专线,“布拉金斯基先生,我是费里西安诺·瓦尔加斯,我想我们现在可是目标一致了。”

    电话那头的伊万正在打理花园里的几棵向日葵。天气已经逐渐转暖,莫斯科的夏天却还没有到来,天气还有些凉意。这些花却有着非凡的生命力,迎接着眼光努力昂起头,金黄色的花瓣在伊万苍白的指尖显得格外耀眼,就像那个人心爱的弟弟的头发。

    八月底,以伊万和费里西安诺为首的大股东在贝什米特公司的新董事会中做出决议:

    罢免现任总裁基尔伯特·贝什米特和副总裁路德维希·贝什米特。

    一众骨干在会议室共同看完了新闻直播,所有人都担心贝什米特兄弟当场爆发,但他们只是在伊丽莎白和亚瑟担忧的眼神中平静地离开会议室。

    “费里,这是你的主意吗?”基尔伯特闭着眼睛靠在自己高大的椅子中,隔壁是正在做最后准备的路德维希,他一边和本田菊频繁地邮件往来,查看本田菊近半年来进行的资金操作,一边清晰地听着兄长办公室的免提电话。

    “基尔哥哥,路德,你们相信我,我……我已经没有权利阻止伊万做什么了。”意大利人软绵的声音又染上哭腔,无比委屈又无奈,听着让人心疼。

    “哎,我明白你的,不怪你,费里,不怪你。”基尔伯特笑了一下,温柔地安抚。

    这个轻声的笑让费里西安诺感到不安,他本能地感到危险,和基尔伯特打交道的这么多年,他太明白对方是一只擅长蛰伏在暗处,对猎物突然迅速袭击的猛兽,他不敢有任何怠慢。

    “你的眼里不会只有钱吧?”他半开玩笑半当真地问,“我一直把你当好朋友哦。”

    “怎么会呢,我们的友谊比钢铁还要坚硬。”基尔伯特的话真假莫辨,“我们两家公司也可以友谊长存,只不过你们家的几个老长辈似乎都不愿意和贝什米特公司再续前缘的样子。”

    “不管怎么样,我永远是你的好朋友。”费里西安诺压下心中的烦躁,勉强说了一句。

    多年来,费里西安诺确实心有不甘。他是贝什米特公司最大的股东,却始终没有行驶过大股东的权利,从来都被贝什米特兄弟控制着,听话地当一个傀儡股东,就连希腊投资事项都被对手嘲笑。

    家族也因此而对他颇有微词,就连他的傻瓜双胞胎哥哥也觉得他很没用。尽管什么都不干,躺着生活真的很舒服,但他也确实想要一个可以展示自己实力的舞台,他不愿意再做一个只拿分红的白痴,于是他同意了伊万的主意,先让贝什米特兄弟下台,然后他们俩再进行权力的分割。

    为了防止其他小股东的帮忙,他处心积虑思考了很久,才故意跟了两次注资,抬高了资金的基数,也抬高了安东尼奥等原本就参股的公司出手相帮的成本。

    可是现在,为什么贝什米特兄弟丝毫没有紧张,他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如果他们还有后援,难道不该早就放出来了吗?

    “费里?你在听吗?”基尔伯特又重复了一遍。

    “什么?”他回过神来问了一声。

    “公司即将引入二亿欧元的私募资金,持股人是阿西。注资后,他的股份将达到65%,你和伊万都不再有任何优势。”

    基尔伯特慢悠悠地说,“今天下午我们就会通过官方渠道发布这个消息,作为我多年的大股东,我想还是亲口告诉你,以显尊重。”

    “什么?!!”费里西安诺·瓦尔加斯一瞬间气急攻心得眼前发黑,他平生第一次撕下了伪善的面具,愤怒得恨不能立刻冲去柏林将他们杀死。

    他的声音高亢得几乎突破极限,尖叫声通过听筒传递过去,“贝什米特!你们是两个恶魔!恶魔!!总有一天你们会死在自己的贪婪里!”

    电话那头一直没有声音,直到费里西安诺稍微冷静,才听到路德维希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你的眼里不会只有钱吧?”

    紧接着,没给他回答的时间,基尔伯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们一直把你当好朋友哦。”

    “不管怎么样,我们永远是你的好朋友。”路德维希顺水推舟地如数奉还。

    费里西安诺听着电话那头被挂断的忙音,鼻头酸得随时可以流下泪来。

    基尔,路德,我这辈子走过的最长最远最难走的路,就是你们的套路。

    八月中旬,柏林理应已经度过了最炎热的日子,但今年的气候实在反常,现在还很热。腓特烈在医院辛苦地撑过了一整个夏季,他清醒的时候非常少,就算醒来也只是用浑浊的眼睛看着尤妮亚和两个儿子不怎么说话。

    贝什米特兄弟仍然在医院轮流站岗,一边处理着公司的事,一边还分点心思给不常回家的养子威廉。威廉十分懂事,他长得和小时候的路德维希出奇地像,尤其是一双蓝色的眼睛总是让基尔伯特有一种错觉,这似乎就是路德维希在某个时刻的孩子。

    布拉金斯基罢免两个贝什米特的决定简直惊涛骇浪,刚刚发布这个消息的时候,不仅公司上下都震惊,就连媒体都大跌眼镜,无法理解这个新上任大股东的脑回路。

    可严谨的德国人不会让自己的命运交给俄罗斯人决定,随着路德维希的私募基金在年中强势卷入,副总裁摇身一变,位居股东方榜首。

    这条新闻瞬间刷新了之前罢免的新闻热度,惊天逆转的形势让业内评论员静观其变,一时都不知该不该发声。

    路德维希做的第一件事当然是撤销了原来的罢免决议,恢复了股票的交易。在连续几个涨停板,形势基本稳定后,路德维希将本田菊名正言顺地安排进了自己的公司,专门为他成立了投资部,由他牵头为贝什米特公司申请金融许可。

    再一次不安套路出牌!

    媒体和同业都哗然,一个实业公司就这么借着董事会一片大乱时候进军金融行业,如此正大光明而又彻底地告诉大家“我的地盘我做主”。

    两年多来,贝什米特公司在制造业吸足了大众眼球,瞬息万变的局势让原本准备收手的耀天集团也有了几分兴趣。王香被伊万邀请到莫斯科会面,他们似乎有意进行进一步的投资。

    “照这个趋势来看,贝什米特们是亮出底牌了,我一直在等路德维希出手呢。”伊万轻松地喝着伏特加,搓了搓双手抵抗初春的严寒,“莫斯科真是太冷了,和香港不同吧,委屈你了哦。”

    “我不怕冷,早年我在英国留过几年学。”王香笑了笑,不太赞同地说,“你怎么确定这已经是他们的底牌了呢?小贝什米特是出手了,但是还有个大的没出声呢。”

    “我这几年非常关注基尔伯特,我确定他的名下没有任何私募或者投资公司。”伊万将给壁炉中添了几根柴火,“至于路德维希那个私募,我早有耳闻,他们收购波兰的时候,就是本田菊进行的暗箱操作。”

    “如果是这样,我们可以再赌一把。”王香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吹散水面飘散的几片茶叶,啜了一口暖暖身子,“虽然被路德维希扳回一局,但该我的那一笔,布拉金斯基先生可不能忘记。”

    “小香,你和你哥哥一样,都是死在钱眼里的人。”伊万看起来十分无奈。

    “彼此彼此,我们都不过是个生意人罢了。”王香的笑容无懈可击,在伊万看起来却非常虚假。

    “小香,你们王家人和谁都没法真正成为朋友,对吗?”伊万叹了口气,“你们永远只看利益的关系,是吗?”

    “是的。”

    贝什米特公司的董事会重组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路德维希成了最大股东。他的工作忙得没了边,手里的几个重要项目由基尔伯特分担掉一部分,他只保留了诺威马克公司的联系人事务,就连希腊旅游局的高层对接人也换成了他的兄长。

    媒体逐渐消停下来,大家都觉得贝什米特公司的股权纷争就像性爱,每一次布拉金斯基的注资都会迎来贝什米特兄弟的反击,一来一去的数个回合,把媒体和其他关注者一次次带向高潮。

    而家里的情况不容乐观。

    腓特烈的情况越来越糟糕,这周已经进行了两次抢救,两张病危通知让兄弟俩和尤妮亚一刻也不敢放松。他们还是轮流守在医院,但他们内心已有了最坏的准备。

    8月16日,医生在进行了艰难的紧急抢救后,发出了最后一次病危通知,尤妮亚颤抖着签了字,医生告诉她可能时间不多。

    那一晚,他们三个谁都没有离开,一起蜷缩在病房中宽大的沙发上,相互握着手看着病床上的腓特烈呼吸声音越来越沉重。

    “尤妮亚……”突然,床上传来苍老又沙哑的声音,被点了名的尤妮亚振奋了精神箭步上前,她坐在床边紧紧握住丈夫枯老的手,一向坚强的女人泪眼婆娑着看不清病人的脸。

    “我在这里呢。”她哽咽着,“我一直在这里呢。”

    “爸爸,我们也在。”基尔伯特和路德维希围到他的另一边,握住他的另一只手,低头看着眼神似乎清明起来的父亲,他们心中都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夏天的夜晚,病房中的空调开得很足,腓特烈似乎精神很不错的样子,他在这几天难得能够这么清醒,他要求基尔伯特将他的床稍稍摇起来,他坐在床上看着身边他最重要的三个人,年老的脸上展现一片宁静的慈祥。

    “多好啊,”他说,“就我们四个人,多好啊。”

    尤妮亚再也忍不住,扑倒他的身上呜咽起来,“你不能再等等我吗?”

    “恐怕不能了。”腓特烈打着点滴的手费力地搂住陪伴他一辈子的妻子,像年轻时那样抚摸她的头发,“我觉得我等不了了,但我会一直想念着你。”

    他转头看向两个儿子,基尔伯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用力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而路德维希已经泪流满面。

    腓特烈对着他们笑了笑,在他们的手背上各拍了几下,他有点气喘,但声音非常坚定,“我睡了很久,一直在做梦。梦到你们小时候,梦到我们一家四口在客厅,在湖边,在花园。醒来后,我明白时间快要到了。”

    “老爹……”基尔伯特眨了眨眼,泪水顺着他的脸颊安静地留下来,他很想告诉腓特烈关于公司里的事,很想问他该怎么办,很想像母亲那样大哭一场,可是他是长子,他不敢。

    “我这辈子有很多幸福的时候,但最幸福的是现在,我们四个人都在一起,没有别人,多好啊。”腓特烈抬手抹掉了基尔伯特脸上的泪水,眼神又瞟向哭得发颤的路德维希,“可惜啊,我没法看着你们彻底打败布拉金斯基集团,现在是你们最困难的时候,但我帮不了你们,我力不从心了。”

    “老爹,你好起来,你只要好起来,我和阿西就能让你看到公司的另一个辉煌十年!”基尔伯特跪倒在他的床头大喊。

    “交给你们,就算我不亲眼看到,我也无忧了。”腓特烈虚弱地笑了笑,“我只是遗憾,没能看到你退休,我本来以为我能在你的退休演讲上出个镜呢,以后的路终究是要你们自己走了。”

    腓特烈的两手被妻子和两个儿子紧紧握住,他噙着一丝淡笑慢慢闭眼,呢喃的声音就像路过的风一样轻,第三次感叹,“能和你们在一起,多好啊。”

    监护仪发出刺耳的声音,这是8月17日的凌晨,腓特烈去世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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